未名译库·基督教文化译丛
[英]麦格拉思 编
苏欲晓 等 译
周明 等 校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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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约13000字;
·编录:杨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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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0—1700年)
p329
人们公认鹿特丹的伊拉斯谟① 为16世纪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的主要代表人物。伊拉斯谟是神父罗杰·杰勒德(Roger Gerard)的私生子。父母去世后,监护人把他送到赫托根波希(Hertogenbosch)一所由共同生活弟兄会创办的学校里学习。共同生活弟兄会是一个松散的宗教团体,倡导简朴生活。据伊拉斯谟称,他对该学校的惟一记忆,就是它那旨在以摧毁灵性的方式教导孩子谦卑的严厉纪律。后来伊拉斯谟加入了豪达(Gouda)附近斯泰恩(Steyn)地区的奥古斯丁会,在那里一呆就是七年(1485—1492年)。这期间,他翻译了洛伦佐·瓦拉的《优雅的拉丁语》(Elegantiae)一书。该书既是一部纯粹古典用法手册,也是一部反对经院主义的“野蛮人”的宣言,作者认为他们破坏了拉丁文的纯洁性。在1492年4月授神职仪式后,他接丁受了坎布雷(Cambrai)枢机主教卑尔根的亨利(Hery of Bergen)的拉丁文秘书一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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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鹿特丹的伊拉斯谟(Erasmus of Rotterdam, 1469?-1536年):文艺复兴时期重要的人文主义者;主要作品:《基督精兵指南》(1503), 《愚人颂》(1511),希腊文《新约圣经》(1516)。
这一任命把伊拉斯谟从他所谓的原始人的僧侣生活中解救出来。然而,从后来的情况看,伊拉斯谟并不适应侍臣生涯。1495年他离开那里,来到巴黎大学蒙太古学院(College de Montaigu)攻读神学。但他很快就厌恶蒙太古学院,厌恶那里的神学形式,而这一切都成了他的《愚人颂》(Moriae Encomium)讽喻的对象。
1499年,伊拉斯谟的一位有钱的拉丁文学生邀请他去英格兰。(p330)在英格兰,他遇到了托马斯·莫尔爵士(Sir Thomas Moore),两人成为终生好友。与约翰·科利特(John Colet)的交往,使伊拉斯谟更迫切地感到,今后要像哲罗姆和其他教父那样解经,因为他们生活在一个人们理解和运用修辞术的时代,而他从经院神学家们的作品中所看到的只是粗糙鄙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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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1502年,伊拉斯谟在鲁汶大学城住下来,这期间他一直在用希腊文研读奥利金和圣保罗。正是在这个时期他写下了其佳作《基督精兵指南》。虽然该书最初发表于1503年,1509年重印,而真正发挥影响却是在1515年第三次印刷以后。从那时起,该书一时发行量大增,在接下来的六年里重印了二十三次。它吸引了有文化的平信徒,伊拉斯谟认为他们是教会拥有的最重要财富。1515年以后这几年竟然会有如此众多的读者,我们由此可以想像到平信徒的自我认知发生了根本变化。《指南》成了畅销书。随后对苏黎世、维腾堡的宗教改革发生了不可轻视的影响。伊拉斯谟的成功也强烈地反映了印刷业对于传播新思想的重要性。茨温利、路德开始宣传自己的观点时也极其重视这一点。
《指南》详尽阐述了一个引人注目的命题,即当时的教会应进行一次整体改革,回归到早期教父们的著述和《圣经》。同时指出,有规律地读经是使人敬虔的关键,教会可以据此而复兴,据此进行改革。伊拉斯谟把这本书设计成一本普通人学《圣经》的导读,简洁而精确地论述了“基督哲学”。该“哲学”与其说是一种学术意义上的哲学,不如说是一种形式的实用道德,因为《新约圣经》关注善恶问题,以期使读者避恶从善。《新约圣经》是“基督的律法”,所有基督徒都要遵从。基督是所有基督徒都要效法的榜样。然而伊拉斯谟并不认为基督教信仰仅仅是外在地遵从某种道德。他的人文主义特征是强调内心的信仰,他认为,《圣经》可以改造人,使人激发出新的动力爱神,爱自己的邻舍。
《指南》有几点特别重要。首先,伊拉斯谟认为,基督教的活力在于其平信徒,不在于僧侣。僧侣被视为授教者,其作用是引导平信徒达到僧侣们自己对《圣经》的理解水平。迷信僧侣永远高高在上是毫无理由的。其次,伊拉斯谟非常强调“内心的信仰”,由此认为基督教与教会,(p331)即与教会的仪式、教牧人员、组织机构,毫无干系。伊拉斯谟问道:当你可以直接向神面对面认罪时,为什么还要向另一个人忏悔,仅仅因为这个人是神父吗?宗教关乎人的心灵,这是一个内心世界。伊拉斯谟在其对基督徒生命的阐述中明显地避开了关于圣礼的重要问题。同样,他并不赞成“宗教生活”(即当修士、修女)是最高形式的基督徒生活这一观点,因为研读《圣经》的平信徒也会一如修道士,信守神的呼召。伊拉斯谟的“愚人”的革命形象,在于其大胆而创新地提出,承认平信徒也负有基督的大使命,是复兴教会的关键所在。在这里,神职人员与教会机构的权威都被淡化。《圣经》应该而且必须为所有人的手中物,使大家都能回到本源,畅饮基督信仰的纯鲜活水,而不是中世纪末期宗教的一汪死水。
p331
伊拉斯谟也开始意识到这条道上路障重重,并发起一些重要的运动来扫除这些障碍。首先,需要学习原文的《新约全书》,而不是拙劣的《武加大本》。这就需要两样工具:即懂得必要的哲学知识以便掌握希腊文本的《新约全书》,或者直接研读希腊文本《新约全书》。而这两种做法在当时都不现实。
伊拉斯谟后来发现了瓦拉16世纪所作希腊文《新约全书》注释的手稿,这一发现使人们得到上述第一个工具成为可能。这些注释,曾经被搁置在一个地方隐修院藏书中,1505年被伊拉斯谟发现,公之于世。正是由于伊拉斯谟第一次出版了希腊文《新约全书》—— 1516年弗罗本①在巴塞尔开机印刷希腊文《新约全书》,使得这第二个工具也让人信手可得。虽然该书更好的版本两年前就在西班牙的阿尔卡拉打印就绪,但可能出于政治原因,这一版(即所谓康普鲁顿合参本)的出版却拖延到1520年。伊拉斯谟文本并非准确无误,因为他的大部分《新约全书》是根据四种手稿编校的,最后一部《启示录》只有一种手稿。而碰巧,这部手稿缺少五节,伊拉斯谟只得亲自从拉丁文的《武加大本》转译成希腊文。然而,历史证明,这是人类文作,(p332)有拉丁文《圣经》,第一部希腊文《新约全书》等,推广罗马体活字,引进斜体及希腊文铅化史上的一大里程碑。因为神学家有史以来第一次有机会把希腊文本的《新约全书》和后来译过来的钦定的《武加大本》进行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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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弗罗本(Froben,1460-1527年):瑞士巴塞尔印刷商,印刷出版过许多学术著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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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伊拉斯谟去英格兰,在那里过了一段时间(1509—1514年)。这段时间他曾在剑桥讲学,研究课题,包括研究希腊文本《新约全书》。此外,人们对他知之甚少。也正是在这期间,他写下了《愚人颂》。下面我们对《愚人颂》作详细探讨。
伊拉斯谟的《愚人颂》写于1509年,最初发表于1511年。伊拉斯谟声称他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写就。当时他正与托马斯·莫尔爵士在英格兰。这是一部复杂且非同寻常的作品,普遍认为很难理解。其题目似乎是一个双关语,反映了伊拉斯谟对托马斯·莫尔这位在亨利八世王朝身居要职,后来因其在英国宗教改革期间忠于教皇被处死刑的人文主义者,怀有深深的敬意。该作品的题目也可译为《莫尔颂》。
在某种程度上,该作品可以看作是对15世纪末16世纪初毫无意义的神学辩论的批判,因为伊拉斯谟当时正在巴黎大学,直接了解这一切情况。有丰富的材料表明,中世纪末期的神学家把提出极其荒唐的问题看成是展开神学辩论的合法途径。例如,奥卡姆的威廉① 就质询过:神是否可能化身为驴身,而非人身;他后来的追随者发展了这种质询模式,推测神是否可能化身为黄瓜。事实上,这个问题是很严肃的,即允许讨论道成肉身教义的实质性特征。然而,伊拉斯谟毫不费力地指出了这场神学辩论的极其荒谬之处。(有件事值得一提,即马丁·多普[Martin Drop,1485—1525年],一位保守的鲁汶神学家似乎为自己在该作品中对号入座很生气。)该作品主要批评了教会上层人物,同时对中世纪末奉行的种种宗教习俗作了辛辣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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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奥卡姆(William of Ockham,1285-1349年):英国经院哲学家、逻辑学家,中世纪惟名论主要代表,曾提出“奥卡姆剃刀”原则,反对教皇干预世俗政权,著有《逻辑大全》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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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人颂》如此火爆的原因尚不清楚。它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看成是重复早些年前出版的《基督精兵指南》的主题。但是完全有理由认为,轻松戏谑的风采格调,欢快迷人的冒失唐突,为作品平添了浓郁的可读性和趣味性。毫无疑问,利奥十世①一定会认为作品中毕露锋芒的讽刺直指其教会,因为有谣传说他曾津津有味地阅读《愚人颂》。下面节选的是约翰·威尔逊1688年的译本,它本身就是英国文艺复兴后期的一部经典之作。无需加评注就可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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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利奥十世(Leo X,1475—1521 年):意大利籍教皇(1512—1521年在位),文艺复兴时期挥霍最甚的教皇之一。
[52]下一个出场的是我们的哲学家,他们因身上的皮袍和上过浆的络腮胡子而大受尊崇,他们也把自己看成是独一无二的智者,别人不过是草芥。当他们的头脑构建出众多世界时,当他们用一副圆规测量出太阳、月亮、星辰还有太空时,当他们阐述了闪电、风云、日食月食以及其他等等复杂问题的原因时,并且对所有这一切都不再有疑问,俨然就是大自然的书记官,或是刚从天庭下凡的神,他们是何其自鸣得意啊!却不知此时大自然正在嗤笑他们及其所有的盲目猜测。他们对此一无所知,他们互不接受,并且还要如此不可理喻地接触所有一切,这本来就是确凿的证据。这些人没有一点知识,却宣称已掌握了全部;而且,这些人虽然既不了解自己,也不知道所行路上的一沟一坎,因为可能其中大多数为半盲人,抑或他们的智慧就是胡思乱想,鼓捣鸡毛蒜皮的小事–小得连透视眼也注意不到,也会使他们认为自己发现了思想、普遍性、分离式、第一物质、内容、存在的个体性、形式,等等诸如此类。但是,首先,他们常常用自己的三角尺、四边形、圆形以及比迷宫更复杂的其他数学手段、如同战场上布阵般的字谜等,来鄙视凡夫俗子;他们为无知者的眼睛蒙上一层迷雾。这种人太多了,他们装腔作势地根据星辰讲预言,占卜神迹奇事,居然碰巧能迎合那些相信他们的人。
[53]也许我最好悄悄地越过我们的神学家们,不要搅动这池春水,不要触及这棵美丽却无生机的植物,因为有些人极其高傲自负,而且始终如此;(p334)他们拼命往我耳朵里灌输自己的货色,成群结队地围攻我,逼迫我改变论调,如果我拒绝,他们则宣称我是个异端。因为这就是他们恐吓对付那些与他们不投缘之人的杀手锏。的确,虽然也有少数人极不情愿地承认我对他们的善行,但就是这些人也是对我寸步不让。他们对自己观点自鸣得意,好像住在三重天似的。他们会目空一切地视世人为爬虫,也会陡生怜悯心肠;面临诸多盛气凌人的定义、结论、必然结果、明确命题与含蓄命题的重重包围,他们制造了许多导火点,多得连伏尔甘①都始料未及,但他们会神通广大地开溜,会大刀阔斧地斩开一切死结,而且新名词和怪术语滔滔不绝。此外,他们还发挥自己的想像力,把最隐秘的事——诸如世界如何起源,原罪如何脉脉相承,耶稣在童贞女马利亚的子宫里如何生长,马利亚怀胎多大多久,偶性在没有主体的情况下如何存在于圣礼之中等等——阐释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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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伏尔甘(Vulcan):罗马神话中的火与煅冶之神,专门象征破坏性的火,如火山、火灾等。
p334
圣子的产生有无时间问题?基督的父亲是否复数?可否假设父神恨子?可否假设基督取了女人,或者魔鬼、驴、石头、葫芦的形象?果真如此,葫芦如何传道,行神迹,被钉十字架?如果彼得是在基督的身体被挂在十字架上时主领圣餐,彼得祝圣的是何物?此时的耶稣还可以说是人吗?既然我们活在世上非常害怕饥饿,复活后还需要吃喝吗?等等,诸如此类。但这些都很常见,也是老生常谈,正好与我们伟大的蒙光照的神学家相匹配,好像天造地设一般。一旦他们谈到这些话题,就会尽情发挥。这些琐碎话题永无止境。此外,还有许多更为琐碎细小的概念、关系、时间、形式、内容、存在的个体性等等,惟有穿云破雾的透视眼方能捕捉到。
此外,他们的其他一些结论和与常理相悖的观点相比则更显得愚拙无聊,诸如杀一千人也不如在安息日为穷人鞋上缝一针的罪过大,诸如人宁可选择充满美食与痛苦的整个世界——如他们所言,选择灭亡,也不可撒谎,虽然这些问题并非微不足道。这些常理即斯多葛派的至理名言,他们称之为悖论。众多的经院神学家用多种方法使这些本来已经极其复杂的问题变得更加复杂(p335),人们很快就会置身于一个迷宫,与惟实论者、惟名论者、托马斯派①、阿尔伯特派、奥卡姆派、司各脱派②剪不断,理还乱。我并非要说出所有这些宗派来,仅仅是列出其中主要的;各自都有大量的、深奥难懂的教义,我以为,如果使徒在世看到这些新教义,他们一定需要祷告祈求得到其他灵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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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托马斯:即托马斯·阿奎那,他的哲学和神学被称为托马斯主义。
② 司各脱(John Duns Scotus, 1265-1308年):苏格兰经院哲学家和神学家,有“细密博士”之称。在16-18世纪的天主教神学家中其追随者与托马斯·阿奎那的追随者不差上下,17世纪则在数量上超过所有学派追随者总和。
③ 参见《马太福音》16章19节。
p335
保罗知道何为信,所以当他界定“信就是所望之事的底实,是未见之事的确据”时,毫无经院学究气。保罗清楚何为爱,所以他在《哥林多前书》十三章中不用逻辑地对爱加以区别界定。毫无疑问,使徒们虔诚地举行圣餐礼拜;如果有人问他们关于圣餐变体的起点与终点问题,关于同一个身体在同一时间存在于不同地点的方式问题,关于十字架上基督身体与天堂中基督身体或圣餐礼拜里基督身体的区别问题,关于食物何时变体问题,关于是否通过祷告,食物瞬间就变成了另一个物体等等问题,当他们被问及这样问题时,我以为,他们的回答绝不会像司各脱派所论证和界定的那样精妙入微。他们都认识耶稣的生母,但是其中谁像我们的神学家那样,公开说过她没有原罪?彼得从耶稣那里得着了天国的钥匙,耶稣是不会把天国的钥匙托付给一个不配之人的;可是我不清楚彼得是否明白,因为他肯定从来没有留意想过没有知识的他如何能握有知识之钥。使徒们到处,施洗,却从未讲过洗礼的正式的、实质性的、有效的最终原因,也从未提及洗礼的印记是否是永久性的。的确,使徒们也做礼拜,但他们是用心灵来敬拜,正是《约翰福音》上说:“神是个灵,所以拜他的,必须用心灵和诚实拜他。”好像他们并没有受到什么启示,要像拜基督本人那样拜墙上用黑炭画的什么人物画像,画像上至少是伸出两个食指,头发长而零乱,头上的冠冕发出三道射线。谁能构思出这些?除非他至少花了六年来研究亚里士多德,又花了三十年来研究经院哲学家们的奇思妙想。
p336
同样,使徒们向我们强调恩典;但是其中谁区分了白白的恩典与配得的恩典?他们劝勉我们努力作工,却没有分辨工作的效果与完工后的安息。他们激励我们行善,却没有区别从上面浇灌下来的爱与自己努力行出的爱。他们也没有宣布行善是偶性还是实在,是受造还是非受造。他们憎恶厌弃罪,但是如果他们能够人为界定何为我们所说的罪的话,我则无法存活,除非他们也被司各脱派的灵感动。我也不至于会相信,如果保罗——通过此人的学识可以判断其余——透彻地理解那些微妙细节,尤其是我们的神学大师们的极其克里西波斯①化的微妙细节,会如此经常地批判他人的疑问、争论、家谱以及他所谓的“争辩言辞”。相比之下当时的所有这些争执辩论就很粗陋愚拙。虽然这些绅士们都非常谦虚,一旦遇到使徒们写的作品不像一位大师应该写的那样通顺流畅时,他们不会立即批判,而是很体面地按自己的目的修改,他们对古代和使徒之名分别表现出崇高的敬意。的确,要求他们做如此伟大的工作有些不公平,因为他们毕竟没有从师父那里得到这方面的只言片语。如果同样的事发生,在克里索斯托②、巴西尔(Basil)、哲罗姆身上,这几个人肯定会认为说一句“无此必要”则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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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克里西波斯(Chrysippus,约公元前 280一前206年):古希腊哲学家,将斯多葛派哲学系统化的主要人物。
②克里索斯托(Chrysostom,St.John,约 347-407年):古代基督教希腊教父。善于传道和解经,长于辞令,因而通称“金口约翰”。
使徒们也驳倒过顽梗至极的异教哲人和犹太人,但是使徒们是用自己的新生命与所行的神迹驳倒对方,而非用三段论——他们当中几乎无人能懂得司各脱派最起码的“纯理论辩论题”。试问:过分追究琐碎细节的外邦人或异教徒今在何处?何况这人并非过于愚钝而弄不明白他们,并非过于放肆无礼而乱嘘一通,或许他蛮有智慧,能深入理解这一切。这正好像一个人使巫师与另一巫师交战,或者用一把圣剑与另一把圣剑交战一样毫无意义。就我本人而言,我以为基督徒本可以做得更好,绝不是像现在这样,把那些枯燥的军队士兵投入自己部署的战争中,(p337)取得让人质疑的胜利;他们可以鼓动聒噪的司各脱分子、顽固的奥卡姆分子、心地刚硬的阿尔伯特分子与突厥人、萨拉森人①争战,我猜想,他们会看到一场愉快的战斗,看到一场前所未有的胜利。谁能不被他们的努力激活呢?谁能不受这样的激励而扬鞭策马呢?谁能不抓住机遇大饱眼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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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萨拉森人(Saracens):中世纪基督教用语,指所有信奉伊斯兰教的民族。
p337
可是你会说,我在开玩笑了。你也不是没有原因,因为即使是神学家,也有一些更认真的,会开始对这些愚蠢的细枝末节倒胃。他们认为这些做法是一种亵渎,因为如此肆无忌惮地说到隐秘之事,用如此鄙俗的异教的细腻来争辩隐秘之事,如此高傲地界定隐秘之事,用如此苍白无力的笔触和灰暗污秽的观点玷污荣美的天国,实在是大逆不道。隐秘之事只能被仰慕,不应被辨明分解。而其余人则很高兴,不,沾沾自喜,他们对这些赏心悦目的细枝末节兴趣浓厚,甚至无暇对四福音书和保罗书信扫描一眼。当他们在自己的书院里干蠢事之时,他们也很重视普世教会的毁灭问题,正像诗人们想像中的阿特拉斯(Atlas)用双肩顶住青天一样,他们要用他们的三段论支柱来支撑教会。当他们随心所欲地加工改造《圣经》,好像《圣经》可任人雕工塑;当他们在两三个神学家的赞同下,要求把自己的结论看成比梭伦立法更伟大,并且举荐到教皇的教令前时;当他们好像监察员似的迫使大家放弃自己的观点时–其实也就与他们或详或略的主张只差毫厘;这是多么大的幸福啊!你不以为如此吗?他们就像神的使者似的宣布这些。这种做法荒诞不经,不虔不敬,带有异端之意味,毫无正统可言:因为既非洗礼,也非福音书,也非保罗、彼得,也非圣哲罗姆、圣奥古斯丁,也非亚里士多德主义者阿奎那本人,能使一个人成为基督徒;没有这些先生们,人照样得到神的恩典。判断他们的细枝末节也一样,因为谁会认为一个人如果说”matula putes”,”matula pulet”,”ollae fervere”,”ollam fervere”不是优美的拉丁语,就对基督教一无所知呢?除非他们的道理相反。如果没有大学的许可,谁能把教会在从前所未有的错误中解救出来呢?当他们能做到这些时,能不欣喜若狂吗?
p338
至于地狱如何,他们的描述更是惟妙惟肖,好像他们曾在那个国度里过了大半生!再说,他们如何用自己的想像确定新的星球,除原有的星球以外,我们已经有第八个了。多么好的天体啊,宽敞开阔,足够他们快乐的灵魂在其中四方云游,与亲朋好友欢聚,不时地踢踢足球以助兴。玩世不恭充满了他们的脑袋,无限膨胀,我甚至相信就是当初朱庇特① 在帕拉斯② 出生过程中目睹伏尔甘的斧子如何充当接生婆时,他的脑袋也无法与之相比。所以,如果他们在公开辩论中紧紧地箍住头颅,以防脑袋蹦出来,你不要大惊小怪。不过,看到他们大义凛然地表达自家观点,语言却粗俗不堪,可怜兮兮地哼哼哈哈,连他们所属部落的人都不解其意,他们却称之达到了平民百姓无法企及的高度时,我有时也禁不住要笑出来。因为他们说,受语法家的条条框框束缚钳制,有失神学奥秘的尊严,我们可以由此推测神学家享有极大的特权;如果允许他们享有用词讹谬迭出的特权,鞋匠也无例外有此特权。最后,因为他们经常受到被人虔诚地称为“我们的主”的礼遇,他们想像该称呼与犹太人的“耶和华神”大同小异,所,以自视高人一等;因此,如果”Magister Noster”这个词没有大写,或者如果有人把这个词次序说反了,说成”Noster Magister”,他就是把整个神学颠倒了,他们都定为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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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朱庇特(Jupiter):罗马神话中的统治诸神的主神,相当于希腊神话中的宙斯。
②帕拉斯(Pallas):希腊神话中的智慧女神,亦作帕拉斯·雅典娜,传说从宙斯头里跳出。
【54】接下来的问题是,那些通常自称为教徒、修士的人,其实名不副实,其中很大一部分人远离宗教。这种人比比皆是。我竟然全力支持过他们,再没有比这更可悲的了。既然大家都极其憎恶他们,偶然碰面都觉得晦气,他们就彼此互相吹捧,自得其乐。因为首先,如果他们有人目不识丁,他们会视之为虔诚的一种主要表现。当他们把要做的祈祷③ 匆匆过一遍时——仅仅是嘴里说说而非出自内心,他们相信他们的神灵对他们的叫唤声无比喜欢。有些人还煞有介事地脱去外袍,四处摸找可吃的面包;而且,他们经常突然闯入饭店、车船等,(p339)严重损害了丐帮利益。他们玩幽默似的向世人展示邪恶、傲慢、野蛮、粗鲁,他们把这称为使徒的生命。他们更乐意按规定做事,像做数学题似的,以防突然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诸如他们鞋子上应该有几个结,各是什么颜色;服饰有什么差别,用什么质地制作;多少根麦秆编织何种样式腰带,斗篷多宽,头发多长,几小时睡眠等等;在不一同的人群中,谁看不出哪些完全相同,哪些则不相称?由于这些蠢行,他们不仅对人做细微的区别,也做等级的区分,使得人们欲行使徒的善行时,都要互相诋毁;他们连服饰的不同穿戴,颜色的深浅都有规定;他们搅乱了一切。此外,他们还极其苛刻地要求:他们的上衣必须是粗麻布,里衣是精纺亚麻;对别人正好相反,不许用亚麻布,须用粗麻布作内衣。而且,别人要视金钱如毒药,不可饮酒,也不可调戏女人。总之,他们惟一关注的是,各自的生活方式要与众不同,他们并非极力效法基督,而是极力在自己圈子里做到与他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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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 即照天主教教规每日七次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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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自称为考迪利尔(Cordiliers)时,其中有柯利兹派(Colletes),有小兄弟会,有迷尼姆斯派(Minims),有十字架派(Crossed);他们自称是属本尼迪克(Benedictines),属贝纳尔(Bernar- dines),属加尔默罗的(Carmelites),属奥古斯丁的,属威廉的,属雅各的时,他们是何等乐此不疲,好像称基督徒已经完全没有意义。这些教派大多数用自己的宗教仪式和琐碎的人为规定为自己树碑立传,以至他们认为仅有一个天堂对如此的丰功伟绩实在是微不足道的赏一赐,很少想到耶稣再来时不会在意这些鸡毛蒜皮,而是要他们遵行爱的诫命。这人会端出一大桶鱼来;那人会捧出一大箩祷告来;另一人会摆出他无数次的禁食,要一次性地弥补,结果胀炸;有人拿出一包包的繁文缛节,多得连七只大船都装不下;有人自夸六十年来没有亲手摸过一分钱;有人戴着连最穷的乞丐也不会捡的脏兮兮的破斗篷;有人会说他这五十五年来生活像一只海绵,始终固定在同一处;有人因每天唱诗而嗓音嘶哑;有人因隐居变得呆滞;有人因不说话而舌头麻痹。但是,耶稣要打断他们这些没完没了的虚荣,发问道:“哪儿冒出这些新犹太人?我只承认一条诫命,是我的诫命,此外绝无第二条。我应许过,是真正从我父那里传来的,不需要积功积德,不需要斗篷;不需要过量的祷告、禁食,而是要信要爱。我不能承认那些最不肯承认自己过犯的人。(p340)他们看起来比我要神圣。如果他们愿意的话,让他们自己行走进到巴西理得(Basilides)创作的三百六十五重天去,或者命令那些更喜爱愚蠢的繁文缛节而非我的诫命的人为他们树碑立传吧。”你想过吗,当他们听到这些话,再看见普通人当着他们的面蒙神悦纳时,他们会用什么神情彼此对望呢?同时,他们正满心欢喜地盼望着,听到我的话也会因此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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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人,虽然好像属另一个世界,没有人敢小看,尤其是那些托钵僧,因为他们通过听别人忏悔的方式,即告解的方式,与闻所有人的秘密。若非酩酊大醉,他们总是无比乐意地要发现人的秘密,然后背信弃义,通过隐去姓名的暗示和猜测,使一切都曝光。如果有人被这些黄蜂激怒,他们会在他们公开的证道中大肆报复,拐弯抹角却准确无误地针对仇敌;像狗似的狂吠不停,除非你扔给它一根骨头。请告诉我,你是愿意看玩杂耍的或跑江湖的,还是愿意听他们小丑似的贫嘴,运用演说技巧,一味模仿雄辩家在装腔作势?噢,天啊!他们有多个姿势!忽而改变声音,忽而把他们的话唱出来,忽而上窜下跳,就是这样不断地变出新花样,用声音把一切搅浑!他们的这个把戏可算是一个祖传秘诀,要让我知道是违法的,而我还是斗胆猜一下。他们先对诗人大肆搜刮加以旁征博引,然后,如果谈到怜悯,他们会从尼罗河开始,或者从铃铛与龙出发,以十字架奥秘入手,从黄道带的十二个标记开始论禁食、讲信仰——把所谈的一切都基于虚无之上。
我亲耳听说一个人,一个十足的傻瓜,不,我说错了,我应该说是一位学者,曾经在一次著名的大会上解释三位一体奥秘。他蛮可以让人们看出他的学间不同凡响,同时也让一些神学家大饱耳福的。可是他却通过字母、音节以及单词本身,通过主谓一致,通过从属结构与独立结构,来另辟蹊径。大多数听众惊奇之际,有人嘟咕道:“这话什么意思?”这时,他要让人们相信,他会证明出三位一体的奥秘在基础语法里阐释得清清楚楚,甚至连最好的数学家也不能表述得比这更有条理。为了这个演讲,这位超级神学家的确绞尽脑汁,达八月之久。此时他却盲目得像一只甲虫,眼睛只盯住自己的小聪明。他毫不在意自己的无知,陶醉在自己取得的廉价的荣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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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遇到一位约有八旬的神学家,简直就是司各脱本人复活。他由于极力破译耶稣名字的秘密,所以只要提到耶稣,就能极其精妙地证明这几个字母里所蕴藏的分量,他说,有三种情况是神圣三位一体的显而易见的标记,即第一种是以S结尾,第二种是以M结尾,第三种以U结尾,其中的奥秘不可言喻,即这三个字母向我们表明他是为首的,是居中的,是末后的。而且,这个奥秘极其深奥玄乎,因为他用数学的方法把”Jesus”(耶稣)这个字分成两个等份,把中间一个字母搁置一旁,他说这个字母在希伯来文中就是”schin”或”sin”,而他记得,在苏格兰语中,这个”sin”即代表罪;据此,他认为正是耶稣带走了全世界的罪。听众,尤其是神学家,对此新发现反应热烈,仰慕溢美随之而来,大有竞相效仿尼奥伯①化为石头之势;我也差点如此,好像命运临到贺拉斯笔下的普里阿普斯(Priapus)。并非毫无缘由,因为希腊人狄摩西尼(Demosthenes)、罗马人西塞罗几时犯过类似的错误?他们会认为那种说法有问题,太离谱,就好像与车夫、猪倌不相干一样,因为这些人只有上帝赐予的那丁点智慧而已。但是这些博学的人却认为他们的导论——他们如此称之-—辞藻华丽雄辩,与论证毫无关联,赞叹不已的听众这时可能会自语道:“他在说什么?”再下来,他们找出几段圣经经文,不是诵读,而是粗略地浏览一遍。只不过是随便问问,而这正是他们应该坚持的惟一的事。再接下来,正像节目换场一样,他们突然提出某些神学问题,而且往往都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他们却视之为技巧。在这里他们树起了自己的神学丰碑,把著名的博士、神奇的博士、最神奇的博士、天使般的博士、小天使般的博士、神圣的博士、完美的博士等等,尊贵头衔拼命往人们耳里灌,然后又在无知无识的人中大肆卖弄演绎、推理、大前提、小前提、结论、必然结果、假设等等名词,这些人真的太蠢太笨太没品位。到了第五阶段,你可能以为他们要把压轴戏拿出来了。他们却从《历史之镜》 (Speculum Historiae)、《罗马人的事迹》 (Gesta Romanorum)中挑出某个愚蠢乏味的寓言来,加以讽喻、比喻和神秘化。这时,他们和他们的幻想到此为止,就像贺拉斯以“人头” (Humano capiti)结束了绕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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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尼奥伯(Niobe):希腊神话,底比斯王后,为自己被杀的子女们哭泣而化为一块石头,变成石后继续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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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们听人说——我不知是谁,演讲一开始应该持重低沉,不能有任何响声。因此,他们开始时连自己都难以听见,似乎别人听懂与否无关紧要。他们在某处听说,要打动别人,高嗓门是必需的。因此,他们忽而低声像老鼠啃奶酪,忽而爆发雷鸣闪电。你肯定会认为那是狂躁症发作,过后他们很少再去考虑。再次,因为他们听说当一个人演说达到某种境界时,应该更急切地推波助澜,所以他们总是用一种奇怪的争论的口气开始,尽管事情本身并非平淡无奇,结束时总让人有喘不过气的感觉。最后,他们听说雄辩家演说中要有笑声,因此他们学着不时地插入几句俏皮话。噢,天哪!多么笨拙,多么苍白无力,简直就像蠢驴弹竖琴!有时他们也动点真格的,但也不过是隔靴搔痒;他们从未真正吹捧过他人,即使他们看起来在畅所欲言时也如此。最后,可以肯定他们的整个行为就是学习不倒翁,事实上却与不倒翁相去甚远。他们非常雷同,即没有人互相争辩,反而向对方学习辞令。当然当他们听到–且认为他们曾亲耳听到过狄摩西尼、西塞罗之流的演说时,他们也启发过一些人,但主要都是商人与女人,他们极力打动这些人。首先因为,只要他们体面地诓哄这些商人,其部分不义之财就有可能落入他们的腰包;至于女人,虽然他们偏爱女人有许多其他原因,她们则经常向他们发泄自己对丈夫的不满。此刻,我可以想像出,这些人正紧紧地盯着我,他们已相信自己就是保罗,就是安东尼本人,因为他们自己有一套琐碎的仪式,荒诞不经的琐事,并且他们的聒噪声绵延不绝。
[55]我心甘情愿地看这些舞台演员们的尽情表演,可是他们对我行的屈膝礼视而不见,真是太不识抬举;他们对自己所没有的宗教身份垂涎三尺,真是厚颜无耻。现在我想捎带说几句王孙贵族。坦率地说,我对他们毫不掩饰我的敬意,因为这是绅士风度。诚然,如果他们还存有一点点起码的判断力,什么样的生活会比他们的更悲惨?谁不退避三舍呢?为了王冠去作伪证杀爹娘,谁都会认为犯不着,因为要废黜一个君王,谁都会真正掂量掂量自己肩上担子的分量。他应该想到手中的王权是要管理公众,而非自家私事,是要研究公众利益,(p343)而非因为他身兼立法者与执法者二职,就可以践踏法律;他应该想到他必须重视他的所有大小官员的善恶行为;他应该想到他虽然是一个孤家寡人,但众民的眼睛都在盯着他,他的权力所在,或者像一颗福星高照,因其星力给人类带来生机与安全,抑或像一颗倒霉的扫帚星,给人类带来灾难与毁灭;他应该想到,各人对人的邪恶行为看法不一,也不共享;他应该想到,君王的地位,即他的统治于诚实与信誉偏离毫厘,则失之千里,并导致多人毁灭。此外,会有很多事随之而来,如享乐、放荡、吹拍、纵欲等等,引诱他们偏离正道;因此他应该加倍勤奋,时刻警醒,以免万一迷失正道,丧失君王本分。最后,并非说他正受到叛逆、敌意以及其他恶行的危险,但是,他应该知道,有一位真正的君王高于他,可以随时要求他如实交账,他的权限完全受限于这位真君主的国度。如果一个君王适当地掂量自己,就会如此;如果一个君王是明智的,就会掂量自己,而不会贪吃贪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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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你认为本文的主要语调是什么?它是否有助于我们理解本文为何有如此的知名度?
2.伊拉斯谟如何批判中世纪末期的神学?例如,他为什么极其尖锐地批判好些把地狱情况描写得活龙活现的神学家?
3.列举伊拉斯谟针对当时修道士与神职人员的批判。伊拉斯谟认为绝大多数神职人员都是无知的,或者说,他们的知识顶多都是二手货。他的这些批判在多大程度上是文化性的,并由此反映出他的这种观点?文中还有哪些具体的宗教批评?
目录
序言 (1)
如何使用此书 (8)
本书的结构 (10)
第一部分 教父时期
(约100-600年) (1)
导言 (3)
第1章 罗马的克莱门特 (15)
第2章 安提阿的伊格纳修 (20)
第3章 波利卡普殉道 (25)
第4章 里昂的爱任纽 (35)
第5章 德尔图良 (50)
第6章 凯撒利亚的优西比乌 (62)
第7章 亚历山大的阿塔那修 (75)
第8章 叙利亚的以法莲 (89)
第9章 耶路撒冷主教西利尔 (97)
第10章 尼撒的格列高利 (105)
第11章 埃吉里娅朝圣记 (114)
第12章 希波的奥古斯丁 (125)
第13章 弗图那图 (138)
第二部分 英格兰与爱尔兰的原始文献
(约600-1050年) (141)
导言 (143)
第14章 凯德蒙的赞美诗 (148)第15章圣比德 (150)
第16章 鹿的呼喊 (156)
第17章 十字架之梦 (160)
第18章 朱尼厄斯手抄本 (165)
第19章 埃克塞特谜语书 (174)
第20章 布里克林布道家 (177)
第21章 埃尔弗里克 (183)
第22章 伍尔夫斯坦 (189)
第三部分 中世纪时期
(1050-1500年) (195)
导言 (197)
第23章 坎特伯雷的安瑟伦 (204)
第24章 彼得·阿伯拉尔 (210)
第25章 明谷的贝纳尔 (220)
第26章 阿西西的法兰西斯 (225)
第27章 隐修之路 (229)
第28章 托马斯·阿奎那 (236)
第29章 巴尔马的休 (240)
第30章 但丁 (242)
第31章 萨克森的鲁道夫 (248)
第32章 未识之云 (251)
第33章 威廉·兰格伦 (261)
第34章 杰弗里·乔叟 (274)
第35章 诺威奇的朱利安 (281)
第36章 约克神秘剧 (288)
第37章 托马斯·厄·肯培 (301)
第38章 威廉·邓巴 (308)
第四部分 文艺复兴与宗教改革时期 (1500-1700年) (313)
导言(315)
第39章 鹿特丹的伊拉斯谟 (329)
第40章 马丁·路德(344)
第41章 伊格纳修·罗耀拉 (373)
第42章 约翰·加尔文 (377)
第43章 约翰·福克斯 (385)
第44章 埃德蒙·斯宾塞 (398)
第45章 钦定本圣经 (411)
第46章 沃尔特·雷利爵士 (443)
第47章兰斯洛特·安德鲁斯 (447)
第48章 威廉·莎士比亚 (461)
第49章 约翰·多恩 (465)
第50章 乔治·赫伯特 (487)
第51章 托马斯:布朗爵士 (498)
第52章 约翰·弥尔顿 (504)
第53章 杰里米·泰勒 (513)
第54章 亨利·沃恩 (519)
第55章 安德鲁·马维尔 (525)
第56章 布莱斯·帕斯卡尔 (532)
第57章 约翰·班扬 (542)
第58章 公祷书(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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